04-07
2023年一月,高威将工作室搬到了位于杭州余杭良渚文化村充满野趣的别墅区里。在院子、阳光、满架的书和材料包围的大书桌边,高威接受了大设计家的专访。
“中国设计即将迎来自己的野武士时代,注定我们这一代设计师路子会比较野,而中国设计的未来,就在这些野路子里。”将自己看作是野路子建筑师的他,以松弛和缓的口吻与我们谈论关于他的职业与生活、过去与未来。
虽然在大学和留学阶段接受的是科班的建筑学教育,骨子里他却喜欢自然乡土。“对高楼大厦、水泥丛林从来都没有产生过归属感,急速的大建设时代让我觉得非常的恐慌,不知道自己的设计是不是真的。”高威坦诚在很长一段时间都非常困惑,作为建筑设计师却远离现场的风土和人群,远离建造过程和使用反馈。高威最终在乡村的设计实践里,开始了忠于自我的设计探索,独自走上了野路子建筑师的道路。
△采访现场
2018年高威和朋友一起投资设计并建造运营的安可橘宿,是他对乡野美学度假产品第一次进行深度完整的尝试。项目位于宁波象山的一个海岛渔村,是一个有12个院子的乡村度假民宿。里里外外地打造这些可爱的石头房子,让他感到了一种区别于学院派建筑美学的魅力。“在这里我开始理解建筑并不是最重要的,学会放下建筑,去维持场地本身的松弛感,更关注室内和自然的关系。”
△安可橘宿
2019年,青山自然学校落成,这是高威设计建造的第一座夯土木结构房子,是一座“来自大地,来自大家”的房子。其原址是一个上世纪70年代的夯土建筑,而这次的改造所用的建材就来自于青山村附近。“夯土用的土就是边上村民家盖房子挖出来的土,”而里面用的家具也是来自于公益伙伴的捐赠。
“我想设计一个土土的乡村感的房子,就好像原来就在这里,没有被设计过、没有被重建过。”在运营了多年以后,青山自然学校成了众多小伙伴心里的乌托邦和桃花源,可能与他独有的安静气质有一定的关系。
△青山自然学校
△高威与伙伴们投入青山自然学校改造项目
在访谈中,高威阐释了他对乡野生活美学的理解:“乡野生活美学区别于城市美学或者开发商的专业美学,有自己的文化、空间、材料、建构、传播的特点,有她独有的情绪价值。”
高威常常建议甲方,与其花大价钱让建筑自身引人瞩目,不如让它成为好的背景和景框,去保留窗外的大树,创造一个大树下的休闲场景,并且精心设计好拍照的角度和近景的茶席。某种意义来说,乡野生活美学是很道家的美学,是一种抱残守缺、因势利导、大音希声的美学。
△南田岛游客服务中心
△宜兴山地民宿项目
民宿项目逼着高威从建筑规划一直做到了室内的硬装和软装,乃至门卡和logo设计。“再继续实践了几年后我坚信,不应该对自己设专业分界,因为客户体验是连贯的,设计要交付的是空间的完整体验,甚至是衍生到网络世界的空间人设。”慢慢地,高威也不再定义自己为一个典型的建筑设计师。“大家对建筑师似乎有一种误解,认为建筑设计就是设计房子的外形”高威笑着说,“甚至连我们的公司的设计师也容易被这种观念自我限定。”
△五常会所
△系统空间与细节设计
高威认为客户真正需要的不是设计图,是落地可用的成果,是一整套完整的使用者体验(user experience)。“这也是我们工作的目标:交付给客户一个体验系统,从定位策划,贯穿规划建筑室内软装各个专业,项目思考覆盖项目的营销卖点和可运营性,全程围绕客户的体验来设计。”
每一个项目对高威来说,有一点像是塑造一个电影故事的人物形象,“什么样的人设能立的住?需要真实的颗粒度,需要人物心理成长过程的深度,需要几个侧面的维度来烘托,需要特点来让人记住。”做建筑也是一样的道理。
“我们公司周末是不加班的,平时也不熬夜加班”,在谈到ADR工作室,高威自豪地说到,“我们希望能设计出让人幸福的建筑,那我们也得幸福才行哦,”在效率至上的今天,他执拗地推崇一种老老实实做设计的工作观。怎么老实呢,就是回归常识,回归到客户的视角。真诚地、设身处地地去设想使用者的行为和感受,让使用者长期的感到幸福,并且以此作为衡量设计的标准。
△采访现场
“做的越多,越发觉得设计的技法不是重要的。”高威总是让设计师反复问一个问题,假如这个房子是你自己花钱盖,自己来运营,自己来住,你会怎么做设计。设计风格和流行是变化的,但是人心是不变的,是相同的。相较于技法,设计的用心才是打动客户,创造价值的核心价值。
△缙云县章村小学校门改造
在章村小学校门改造项目中,这种用心也得到了最好的呈现。孩子们通过一轮轮的考察研究,学习探讨已经为这个校门探索了无穷的可能性,就好像隐隐的一张网,网住了项目的过去和未来,校内和校外,孩子和家长,材料和工艺。“我们要做的,只是去理解,去共情,去把孩子们的想法表达出来,帮助他们建造出来。”最后建成的那一天,全校师生的笑脸是对设计最好的回馈。
△采访现场
高威自嘲像一只河狸,完全是本能驱动地去营造美好环境。但是有一个目标是不变的,我们永远需要温暖的巢穴。野路子可能是回家最快的路吧。
Q:选择成为一名乡村建筑设计师的契机是什么?
我喜欢去创造一些美好的环境。对我来说乡村最大的吸引力就是自由度。光总是在有裂缝的地方照进来,我觉得对于设计圈来说,城市是被正规军围剿的一个阶段,高度内卷,而独立设计师在乡村其实获得了很多的机会,在做乡村项目的时候,建筑让人觉得幸福,设计过程也很幸福。
Q:最满意自己的哪个作品,原因是什么?
校门我是蛮满意的,其实今年或多或少都满意,每个项目里面凡是自己用了心的地方都满意。我发现很质朴的一个道理,就是这个项目我按套路出牌,我自己没走心的我都不满意,然后我自己死抠出来的东西,过程很痛苦,但是呈现的东西最后都挺满意。
老一辈的大师经常说设计要用心,我现在有点明白了,当你自己投射进去,得到的东西你就会很满意,很有意思,是那种一分耕耘一份收获的感觉。
Q:从建筑设计师到建筑事务所老板,身份变化带来的最大不同是什么?
在经营上面,坦白说我不是一个成功的经营者,但是从战略上来说,我是一个很果断的人,我非常知道我想要什么,所以我带着公司现在换到新的办公场地,算是一种定位上的明确。我现在很清楚自己的诗和远方,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说,我觉得我是蛮好的一个经营者。
Q:在后疫情时代,您认为设计行业会有哪些变化和趋势?
我其实觉得疫情只是中国危机的一个缩影,危机对于我们设计师来说其实也是大的机遇,这个机遇不是说淘汰了一些人,更重要的是让自己更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,这个时候大家会更珍惜自己的这份职业。
当你没有那么多的甲方,没有那么多的利益的时候,你剩下的就只有你跟你的设计,每天直面你的设计的时候,你会思考你到底要做点什么东西?我认为在这个时代中国将来会诞生很多优秀的设计师,他就是从现在这个时候直面他的困惑,直面他对社会的这些忧思,对危机的思考,然后成长起来。
Q:对设计保持热情的秘诀是什么?
我觉得人是有一种筑巢的这种本能,我这个本能还蛮强的,我有那种喜欢去塑造美好小体验的本能。
我现在基本上设计和生活是一体化的,它就是我的生活本身,所以当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,你就知道这是一种修行,每天面对这些事情,我糟糕也是一天,心情愉快也是一天,那就好好去对待这一天。
高威
ADR 创始合伙人 / 主理人
伊利诺伊大学建筑学硕士
一级注册建筑师
民宿主 / 乡村爱好者
高威主理 ADR 工作室的设计创意和管理工作,对项目的研究深度,设计逻辑和体系完整性,产品品质负责。高威毕业于北京交通大学和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(UIUC),曾就职于Perkins+Will (波士顿),Archipelagos Group(纽约),厚土机构(北京)等,设计经验涵盖大型文体公建,文旅开发及建筑单体。拥有从策划规划,建筑及室内设计乃至开发运营的深度工作经验。
高威坚信设计是“创造性地发现和解决问题的过程”,是从商业价值,设计专业和社会人文需求三个维度推导而出的逻辑体系。在 ADR 的日常工作中,非常注意逻辑体系的严密和研究的重要性,推崇理性的设计精神。出于对乡野自然的热爱,高威带领团队从事了大量乡村文旅项目的设计及运营,积累了乡村实践的一手经验。作品多次获奖,并受到央视、浙江卫视等媒体的报道。